近日,2025年第三次“中国好人榜”候选人名单公布,贵池区梅街镇姚街村60岁的姚家伟成功入围。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傩戏(池州傩戏)代表性传承人,姚家伟用30余载的坚守,将濒临失传的池州傩戏从乡村祠堂推向国际舞台,让这门有着“戏曲活化石”美誉的古老艺术在新时代焕发勃勃生机。
创新改编赋新韵,倾囊传艺育新人
“福自天申,如月恒兮如日昇… … ”9月10日清晨,姚家伟家中飘出阵阵傩戏唱腔。81岁的聂根生和77岁的姚家本正在对戏《五星会》,两位老人沙哑的唱腔里,藏着失传已久的高腔韵味。姚家伟的手指在泛黄的唱本上轻轻打着节拍,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银白的鬓角上,映得那抹专注愈发深沉。
2019年,为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,姚家伟在《五星会》基础上创作改编了新剧目《五星观伞》。“当时创作《五星观伞》,主要是为了提高观赏性,烘托舞台气氛。传统傩戏表演大多是独立的个体,舞台显得单调。我就把节目整合起来,让‘福、禄、寿、财、喜’五星站在长凳上观看舞伞,让11个人同台演绎,更加热闹。”姚家伟介绍道,《五星观伞》不仅保留了傩戏的传统精髓,还赋予了它新的时代内涵,更易被当代观众接受。
“ 身子半蹲,脚踮起来,手抖起来……”午后的姚氏宗祠里,姚家伟正在指导徒弟舞伞。他一边讲解,一边示范,每个动作都精益求精。28岁的姚东已经跟随姚家伟学习傩戏已有10年。“ 师父教学极其认真,每个动作都反复示范,直到我们完全掌握为止。他对傩戏的热爱和执着感染了我。”姚家伟的儿子姚南星今年30岁,也是一名傩戏传承者。作为中学教师,他常在教学之余为学生表演傩戏。(下转2版) (上接1版)“从小父亲就教我傩戏,现在我主要学习傩戏唱腔。希望能有更多年轻人了解并喜欢上这门传统艺术。”
2015年池州市启动非遗“名师带徒”工程,姚家伟主动请缨,担任傩艺培训班老师,参与了6批工程,从基础步法到复杂招式倾囊相授,先后带出方超、姚新祥、姚建祥等10余名徒弟。
方超说,他初学“伞舞”时动作僵硬,姚家伟顶着烈日示范了上百次,“汗水把戏服浸透了又晒干,他却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。”姚新祥初学“踩罡步”时总踩错节奏,姚家伟连续三天用粉笔在地上画出300多个脚印;姚建祥因面具系带过紧导致面部过敏,姚家伟连夜改良出透气棉麻材质的系带……在姚家伟耐心细致的指导下,一批又一批学生终于可以上台表演了。看着学生们戴着面具、打着傩伞、踩着高跷完整演完《刘文龙赶考》,姚家伟心中满是欣慰。
“ 傩戏传承的根脉要扎在年轻人身上。”每年正月初七至十五,姚街村的傩事活动吸引着全村老少。而寒假归来的学子们主动加入排练,更让姚家伟看到了希望。他不仅在传习馆教学,还带着团队在茅坦中学开设兴趣班、走进安徽师范大学等高校。
抢救遗存承祖志,苦练技艺守初心
姚家伟的傩戏情缘,始于童年里的鼓点与唱腔。上世纪六七十年代,姚氏祠堂遭到破坏,世代相传的傩戏也随之衰落。其父姚克水钟爱傩戏,凭着记忆一点点复原傩仪、傩舞和傩戏剧本。“这是老祖宗留下的根,不能在我们手上断了。”父亲的这句叮嘱,成了姚家伟肩头沉甸甸的责任。1995年,父亲将恢复傩事活动正式交给他时,他紧握父亲的手承诺:“您放心,我一定把傩戏传下去。”
当时,傩戏传承举步维艰,懂傩戏的老艺人越来越少,剧本散佚,表演也只在极小范围内进行。有人说傩戏跟不上时代,劝他别再耗费精力,但姚家伟始终记着对父亲的承诺,认定这是自己必须扛起的责任。
为了让傩戏传承下来,姚家伟开始抢救散落在民间的傩戏遗存。他不仅与老一辈艺人共同整理已有傩戏资料,还到各地搜集散佚的傩戏剧本。“那时候大家把傩戏剧本当珍宝,我们磨破嘴皮子才求得复印机会。”姚家伟摩挲着泛黄的手抄本,回忆起四处搜集剧本的艰辛。1995年,他遍访池州乡野,在殷村姚氏族人的阁楼里发现了虫蛀的《陈州放粮》残本,“用了三天逐字抄录,抄完时钢笔尖都有点磨损了。”在他的不懈努力下,《山里姚》《殷村姚》等六部失传剧目重见天日。
傩戏表演对肢体、眼神、身段要求极高,全凭动作传递情绪。姚家伟初学时难以领悟技巧,在父亲手把手指导下,他不停腾挪闪转,苦练傩舞技艺;傩戏唱腔没有曲谱,只有唱本,他常捧着剧本背诵台词到深夜。
佩戴面具更是挑战。两斤多重的木雕面具需要固定在脸上,经年累月,脸部都被磨破皮。“留存下来的面具都非常珍贵,能佩戴表演已经很难得,所以每场表演都要做到尽善尽美。”不仅如此,姚家伟还掌握了傩戏表演中最难的踩高跷技艺。
走出国门扬美名,守护宗祠续根脉
“傩戏表演唯有活跃起来,走出池州,走向国内外的广阔舞台,才能被更多人熟知。”姚家伟不仅这样想,更为此努力着。
2005年,他应邀参加“中国南昌傩文化艺术周”,凭借精彩表演斩获“伞舞”金奖与“关公登殿”优秀节目奖。2008年,他远赴法国巴黎,在“原生态意象节”上亮相,其极具东方韵味的表演赢得国际友人和文艺界专家的一致赞誉。
得知自己成为“中国好人”候选人后,姚家伟表示,“这对于我来说既是一种鼓励,也是一种鞭策,今后将更好地去表演和传承傩戏。如果有想学习傩戏的年轻人,我将毫无保留地传授。”
姚氏宗祠是池州傩戏传承的重要载体,这座始建于明嘉靖年间的徽派建筑,见证了傩戏的兴衰变迁。祠堂是砖木结构,防火是重中之重,姚家伟每天都要巡查祠堂内外,检查电线、清理易燃物,数十年从未间断。每隔几年,还会带头修缮祠堂,粉刷墙壁,凡是力所能及的活儿他都亲力亲为。“只有自己动手,才能知道哪里需要用心。”在他的精心守护下,姚氏宗祠保存完好,2012年被列为安徽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。
如今,姚家伟已是花甲之年,但他对傩戏的热爱丝毫未减。30余载寒来暑往,他始终信守对父亲的承诺,保持着对傩戏的热爱。池州傩戏在他的守护下,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。
“只要我还能动,就会一直把傩戏传下去。傩戏传承的不只是技艺,更是一种精神,一种对文化的敬畏与坚守。”说话间,姚家伟轻抚着手中的傩戏面具,目光沉静、语气坚定。(记者 王晶晶)